78岁的杨德生正佝偻着身子给土灶添柴，黝黑的蒸缸里咕嘟作响，氤氲水汽中，那股沉淀了半世纪的肉香能飘出半条街。大伙都亲切地叫他杨阿六，这个在家排行老六的老人，守着一口蒸缸和祖传手艺，做成了无数人心中最暖的冬日滋味，也煮成了地方烟火里的非遗记忆。

清晨四点半的街巷尚浸在夜色里，杨阿六的羊肉面店已亮起暖黄灯火，蒸缸里的羊肉咕嘟作响，柴火噼啪燃烧的暖意漫过门槛，唤醒了整条街的烟火气。

“每天不亮就得起来，这缸羊肉要焖足五六个小时，差一点火候都不行。”面馆后厨，杨德生掀开蒸缸盖，琥珀色的羊汤泛着温润光泽，稻草捆扎的羊肉块轻轻一夹便脱骨留香。

“选好的羊肉，最关键的一步是剔淋巴，颈筋旁、羊骨边的细小淋巴都要逐一挑净，“膻味大半从淋巴来，这步偷不得懒，健康的羊淋巴小，得睁大眼睛仔细找，剔干净了，羊肉才清爽。”杨德生告诉记者，处理好的羊肉先焯水去血沫，捞出后留着原汤备用，再放入蒸缸，加桂皮、茴香、红枣、老姜等独家配比的香料，添上柴火慢煮。“下午就点火，烧到黄昏关火，余温能焖到半夜，第二天早上再复烧一次，前后要四五个钟头，火大了肉会散，火小了不入味，全靠经验控。”

杨阿六口中的这口蒸缸，已经陪伴他第八年，在他手里被呵护得格外用心。只见一口深褐色蒸缸格外显眼，高约八九公分，直径六十六公分，缸身泛着温润的光泽，这是杨阿六用了八年的“老伙计”。“烧羊肉，蒸缸是关键，比锅子、不锈钢桶锁热多了，汤汁能全渗进肉里，煮出来才糯得入味。”他轻抚缸身，语气里满是珍视，蒸缸的寿命全看保养。护得好，用七八年不成问题，要是打理不当，没多久就会损坏，而他手里这口缸，早已浸满了羊肉的醇香。

“缸烧羊肉是老底子的手艺，灶头不对、技术不行，缸烧不了多久就会碎。”他记得父亲传艺时说过，早年的蒸缸最多用四年，他在父亲的技法上不断改进，如今一口缸能用更久。土灶、柴火、砂缸的组合，形成独特的“热回流”效应，让羊肉在文火慢焖中吸饱精华，最终达到酥而不腻、鲜而不膻的境界。特别要注意的是，每块肉约三两重，用稻草捆扎后下锅，既能锁汁又能增添天然清香。

杨阿六穿梭在桌椅间，手脚麻利地回应着食客需求：“要羊肚是吧，马上给你切！”“阿姨，羊脚给你留着呢，保证咬得动！”如今的食客早已不局限于本地人，嘉兴市区、嘉善、海宁乃至江苏吴江的食客都慕名而来，不少人吃完还要打包几份带走。

“累肯定累，但自己做惯了，看着大家吃得香，就不觉得累了。这块招牌不容易，得传下去。”作为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，杨阿六最看重手艺的延续。他常跟儿子杨国伟念叨，现在做缸烧羊肉的人越来越少，这份传承不能断在自己手里。看着年轻食客们对着羊肉面赞不绝口，他心里满是欣慰。“从父亲手中接过的不仅是一套烧羊肉的技法，更是一份对味道的坚守和对食客的诚意。”杨国伟告诉记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