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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的夜,是彩色
2022-09-02 09:05 来源: 嘉兴日报 撰文 小山

  门前的晚饭花张开了紫色小喇叭,她们总是在我们吃晚饭的时候高高兴兴赶着来凑热闹。西天的太阳从一大片桑枝上一点点往下落,万物都是金灿灿的。水井边传来洋铁桶撞击井壁所发出的“哐啷哐啷”声,那是祖母在从水井里汲水。清亮的井水泼到滚烫的水泥稻场上,稻场登时发出一阵阵刺啦刺啦的欢呼。饭桌摆在透着凉气的稻场上,一搪瓷盆白米粥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粥衣。

  “明囡,来吃南瓜柄喽。”祖母喊我。村里有俚语:番薯尾巴萝卜头,南瓜要吃南瓜柄。有南瓜柄吃!我高兴得像过节似的,撒开脚丫往灶房里冲。哪知平时老实巴交的门槛却给我使绊,让我结结实实摔了个马趴。我爬起来,拍拍尘土,一溜烟儿进到灶间。

  滴溜圆的金黄南瓜块后面连着一只弯弯的柄,活像一只莲蓬头。我稀罕地擎着,忙不迭吃上两口,便干得发噎,噎得两眼发直。祖母轻轻拍打我的后背,叮咛道:“明囡,这是黄鼠狼南瓜的南瓜柄,粉着呢,当心噎牢。”

  一个南瓜一个柄。前几天,邻居杏花和枣花两姐妹就为了争食一个南瓜柄,弄得家里鸡飞狗跳。后来,杏花枣花她爹,身为驰名村内外的木匠,按照匠人“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”的精神,将南瓜柄一分为二,终于平息了两姐妹的纷争。

  我举着南瓜柄,跑到邻家稻场上,一小口一小口骄傲地吃着,像吃雪糕那样小心翼翼。我瞟着屋檐角落里的大蜘蛛,扁圆漆黑的像颗算盘珠子,正一动不动趴在网中央,摆着八卦阵,活脱脱一个入定的老和尚嘛。银色的月亮刚刚爬上来,天空还泛着一片湖水蓝。

  “我家的蜘蛛少说也有十年了,比你家的大多了。”杏花快速地瞅了一眼我擎着的金灿灿的完整无缺的南瓜柄说。

  “胡说,我爹说我家的至少有十五年了。”我不服输,硬要扯着杏花的袖子去我家廊檐下看个究竟。

  “明囡,吃夜饭咧——”祖母手里不紧不慢摇着一把蒲扇。蒲扇边缘滚着一道好看又紧实的布边。蒲扇的褶皱里还有我替祖母写的歪歪扭扭的字:沈小宝用。沈小宝是我祖母的名字。

  河边芦苇丛里一阵窸窸窣窣响,这是晚风从河边经过芦苇丛,到达乘凉人家的门口了。晚饭花也乘机将香味一阵阵地送来。趴在篱笆上已经收拢的丝瓜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晃,她们正琢磨着结丝瓜的那点事呢。

  吃完夜饭,我们拎着各式小板凳扎堆乘风凉。家里的藤椅、竹榻,通通都搬出来。当然,这些首先是供爷爷辈使用。啥时得个空子,能四仰八叉躺在冰凉的包浆的老竹榻上,和星子面对面,和天空面对面,那才美了吧唧的。

  灰蓝的天幕上,星星闪啊闪。母亲给我们出谜语:“青石板,石板青,青石板上钉银钉。”答案是星星。乡村的夜晚,有会飞的星星,一闪一闪,飞往远方。

  “飞机!那边,快看!”不知谁喊了一声,乘风凉的老老少少都支棱着脖子,无比专注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看。我和小伙伴们追着飞机奔跑,直到它遁入遥远的天际,再也看不见。

  “一颗星,挂油瓶。油瓶漏,炒黑豆。黑豆香,卖生姜……滑倒一百个老太太。”我们唱起儿歌,当唱到滑倒一百个老太太的时候,就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家的祖母。我们那时还不明白,祖母们有一天真的会离开我们,变得像天空中的星星那样遥不可及。

  还有一种会飞的星星,是在低处。小河边的芦苇丛和黄豆蔓上,成群结队,一闪一闪,打着灯笼,飞来飞去,萤火虫们飞得慢慢吞吞,好像专门在等着我们去抓它们似的。我们把手扣成空心状,轻轻一扣萤火虫就到掌心了。

  夜晚熄灭了自己,让那么多别的事物,闪闪发光,比如星星、萤火虫、飞机和花狸猫的眼睛。我喜欢夜晚。

  乡村的夜,是彩色的。


标签: 原创 责任编辑:平彩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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